粥里的故事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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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这阵子总觉着胃口有点腻了,早上不是豆浆油条,就是牛奶面包,久了,看着都腻味。老婆喋怪说,真不知道该弄些啥给你们吃了,一对挑剔的货!

粥里的故事散文

不知怎么的,突然想起小时候喝的麦麸粥了,是否潜意识里又想喝那麦麸粥了?于是就去街边喝了一碗,寡味,远没有记忆里那馋涎喷香的味道,还是自己做吧,我想;于是去超市,淘些杂米来熬。

尽过惯了饭来张口的日子了,来超市倒是勤,偌大的超市也够你逛个一天半天的,但总也想不起要踏脚来这生活区。因为知晓,回去餐桌上总少不了你的满盘佳肴,去那干嘛?腥味烘烘的不说,捡菜割肉刮鱼的,尽挤兑人。今天偶尔漫步这蔬菜粮油区,才知,哇!这么多花样!平日里,家中是零零星星间断着买,也没觉着咋丰富,今天突然见这么多花样陈列在一起,两溜开阔的货架上五颜六色摆的满满当当,置身其中真有雾里看花的感觉。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吃的“为腹”的东西,还是看的“为目”的东西,或许是“为腹”、“为目”物质艺术都有吧。

总之,我是看不过来,也不知道咋选,先让我沉浸在这里头,享受下这吃的艺术吧。

但见:红、黄、黑、白、青、蓝、紫……尽是带彩的;本地的、外地的,国产的、洋来的,可谓八方汇聚,四海竟辉;散装的、精装的,大袋的、小袋的,印字的、涂花的,一律标记绿色的,真是米米也潮流。灯光下,五色缤纷,晶莹剔透,尽诱你的眼,吊你的胃。原本想,不就是买个米熬个粥么!没想,我也土了,选择起来竟这样的眼花缭乱,无所适从。久不下厨的人一下子体会到了老婆工作的不易,难怪她说我们爷俩是一对挑剔的货呢。竟一下子懂了所谓的“多即少,少即多”这样深奥的禅语了,多了,心就迷了,无所从了,还不如单选一呢,无从选择,不得不择。

现在,我的眼里尽是各式各样的米,我倒像驴子拉磨,转了一圈又一圈,最后还是无法抉择,只得胡乱瞎抓一气,啥都要,啥都不想漏掉,眼大肚小的,扛上一个大包,兴致勃勃,背起回来。

才出超市门,天都黑了!真不敢相信,进去的时候太阳还在天上高挂着呢,这时间过的!惊楞之余,着着忙忙往家赶。一路之上,面对华灯初上,不断地埋怨自己。什么叫“当局者迷,旁观者清”,什么叫“只愿身在此山中”,这样的以前自以为再简单不过的道理,如今似乎又有了新的认识,没有亲历的认知总是肤浅的`,缺乏切身丰富感受的。以前总笑那些寓言故事里的财迷,为了贪钱丢了性命,今天,有了这如同转圈磨磨般淘米的经历,我就不敢再笑他了,轮到自己未必胜过于他。那个故事大概是这样的,我想再重温一遍。

大概是说,一人很穷,可又不甘,老在神灵面前祷告,说,上天若能看着他可怜的份上眷顾于他,给他一点钱,以填饱肚子,他就自力更生去奋斗。神灵念其诚,于是指引他,让其乘一神鸟去东方某一海岛,那里遍地都是金银珠宝;只是嘱咐他,一定要在太阳出来之前离开小岛,否则就会立刻晒死。他高兴极了,心想,我去拿了几颗珠宝就走,绝不贪多。话虽如此,他还是带了一只布袋。他就这么乘着神鸟来到了岛上。珠宝太多了,遍地都是,绚丽夺目,哪样都好,各具特色。他选呀,拿了这样又舍不得丢那样,直恨自己没有多带些袋子。结果呢,太阳都出来了,他还是无法抉择,神灵的忠告早已不知去了哪里。神鸟一再地催促,终于等不住了,飞走了,他就晒死了。以前每读到此我总要笑这财迷,今天开始,我不敢笑了,不光是这,凡是自己没有亲历的事,就不敢妄断,说自己不会这样或不会那样。

到家。仍抑制不住刚才淘米的兴奋,嚷嚷着:“米回来了,煮粥咯,今晚熬粥喝!”急着想重拾那记忆里的味道。

老婆见这么多杂米混合一气,花丽斑斓,竟还有玫瑰茉莉和菊花这些养颜之物,女人的最爱;刚才还嫌我晚归误时,一脸的秋天肃杀之气,一下子换成了春日万物争艳的舒展之气,她乐了,摞开了袖。

锅里正在酝酿,气浪在翻滚,香气在飘萦;记忆里的米香伴着味蕾一同浮了上来。

那是艰难的岁月。记忆里,总觉着一年到头肚子常是空的;空了,就会用渴望用期盼来填补。所以,虽说那时的日子是贫困的,但希望和热情总是无穷的,炽热的。那时的记忆也是深刻的,哪怕是舌尖上的一点,只要和吃的有关,就会深刻埋进记忆里,随时都会因景因事触发而萌芽记起。好几年里,锅里总是糠片加着野菜叶子;偶尔,奶奶卖了猪草,一路风尘,知道家里有双小眼睛在期盼在等待,腋下常带回一包粗的糙米,在我渴望激动的眼神里解下打开。那是夹杂着许多黄的碎屑壳的糙米,但我们仍然一同视为珍宝,不舍撇去,和着杂菜叶子,大瓢加水来熬;一把米,大锅的水,长久的酝酿。眼睛直盯着锅沿上冒出的热气,锅子在响,肚子跟着也在响,那等的时间最馋人最憧憬也最美丽,当然也更熬人。开锅的时刻是多么诱人多么难忘呀!多少年来,以后的日子,吃过无数次的珍馐佳肴,它们都随着岁月的流逝,淡出了记忆。而唯独这,破灶台、糠米粥,却深深地镌刻在了记忆的深处,永远也不会忘,连着那解开包裹的细节,渴望期待的眼神,一起珍藏。等待期盼渴望和努力换来的是难忘的甘甜,它们的记忆是多么的深刻呀。我记得那时的我吃的是多么的香甜,满嘴满脸都沾满了糊糊,碗添的是那么的干净,因为它是装载了我多少日子的期盼才得来的呀!锅底朝天了,再盼望着,盼望着下次,盼望着奶奶多割点猪草,卖了好回来换点糙米,熬粥糊糊。那个过程是希望的美丽,它不是空的,它是比肚子更实的更具动力的事情。那是艰苦岁月里茅棚里最简单最热切最实际的盼望,它是全家人一致的愿望,最单一的理想,身心一致的渴望,一切动力的源泉。

喝粥咯!妻的喊声打断了我童年米香的回忆。我眼前端来了一碗五色的细米营养粥,精致的碗碟,萦萦的香气。一闻,胃口大开,毕竟这里还有自己的努力;品了几口,果真不错,狼吞下去,一碗过后,砸吧砸吧,真的是好,可慢慢的就似乎觉着缺了点什么?缺了点什么呢?

我端着妻子盛过来的第二碗粥,凝视着在想。眼里老晃悠着儿时那柴火灶膛,黑色铁锅,那粗黄糙米的情景,更有那一家人的希望和为之的不懈努力。我能重拾那过去的记忆么?别的去了已不会重来,那是历史,那是时间,不会倒流,我知道;但有一点永远一样,我也知道,那就是希望,是理想。有了它一切将变得深刻而美丽,包括为了它而踩着的脚下坑洼不平的路,我端着粥碗在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