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,我不喜欢海子——
他叫白发苍苍的母亲煎熬于人世,倍尝摘心摘肝的苦痛,
觉得日子一下子,失去了所有的光芒,活着如同死去。
每天细数的,不是阳光,是比露珠更宝贵的晶莹。
我也不明白,为什么笔下有面朝大海,心里却不能春暖花开。
为什么生命还没有到尽头就选择自我戕害提前凋落。
为什么不等一等时间的脚步,也许最美的风景还在后头。
最起码,别以一种血肉模糊,疼痛那么多的爱,
前来者和后来人该如何安顿那些无法释怀。
年年岁岁,总会在春天把一种伤痛播种。
害怕在另一个春天会收获。甚至害怕听见春风的呜咽。
可是,我难道真的走出了海子吗?
真的找到了自己的那片海吗?真的在心里盛开一怀的春花吗?
真的可以做到在人生里从容淡定吗?
为了那片海,我翻山越岭,我点亮过多少黑夜的眼睛。
我始终不渝的相信海是存在的——
可是,存在的海在哪里咆哮乌云,浪花沾湿了谁的欣慰,
平静沉淀了谁的情思,蔚蓝平铺了谁的澄澈?
海啊,夜夜夜夜我把你描摹,你怎么忍心叫我憔悴成浪花的模样?
最初的安慰也许还有片刻,到不了海,就自己播种一个春天。
我有耕田,都播种葵花,将视线定格在花心,
所有的日子向着太阳,因为太阳从大海里升起。
我有小溪全收集足迹,将所有的力量汇集,
向东一直向东,因为百川归大海。
终有一天,即使剩最后一滴,也要找到归宿。
我有春风全升腾泪滴,更高更高,
即使化作一缕白烟,也才有机会和雨一起游移,
总有一天跌落大海的怀抱。
但是,眼泪持久不了现实,脚步的匆忙也无法叫追寻的心安静,
即使是安静也接近于痴呆,白天和夜晚全部模糊地混淆。
文字和食粮哪一个更能慰藉目光?叹息和微笑哪个更有动人的力量?
一切别问我,去问风,去问星光,问黎明的鱼肚白。
我曾经那么渴慕浮云,将所有的沉重在高处平铺,
不说高处不胜寒,起码我可以阅尽人间。
即使会被一阵风吹散,如果心事也一同吹散,我还奢求什么?
我也想效仿流星。绝不拖泥带水,绝不自我深陷,
来也匆匆去也匆匆,潇洒是唯一的轨迹。
管它身后多少双眼睛?
或者干脆剔除虚妄,做一个本色的农民,
春来而种,秋到而收。盛夏耕耘,深冬沉静。
寒来暑往,兀自轻盈。没有时间的概念,一年又一年。
可我的苦恼就在于,我也是一个海子,无论如何解脱不了的海子。
无论怎样,假设都会回到起点,回到心间,回到现实,回到踌躇。
可是,我是多么的不甘心,叫一种金色的光辉在不到终点时化为云烟。
我也不想在我一无所成的时候,叫一个句号提前到位。
我的还在天空翱翔的翅膀,怎么可以一触到乌云就坠落悬崖。
在无边的暗夜里,我不停地丈量我的青春,
在逝去如风的日子里,我究竟加入了怎样的亮色,
加进了怎样的维度,加进怎样的意义,
使它不至于轻飘,使它有足够的`份量在人间行走?
我以孤凄的身份在人间挣扎,可曾把如铅的苦扔进岁月的大海将它融解。
我的那些欢乐的流云,可曾在人生的风云里,沉淀出生命的青盐。
我这样赤裸地来到红尘,难道还要赤裸地回去吗?
那这样的轮回究竟是为了什么呢?
在翻来覆去的思忖里,忽然有一抹清亮明晰了我的思想。
像海子一样——我有八百亩思绪,
全用来种植诗歌,但是不逃离人间的烟火。
我呼唤人间的风月,却不摆脱生活的羁绊。
我膜拜十五的月亮,却不躲避炎炎烈日。
生下来是为了活着,却不能为生活所困。
红尘无渡,我却将风月看透。
像海子一样,面朝无垠的大海,
倾听波浪的唱歌,也接受惊涛骇浪的洗礼。
我欣赏遍野的春花,也静待落叶的凋零。
我因为一种遇见而欣喜,也因为一直离开而释然。
我很平凡,就不用阳春白雪的装饰,是一株小草也要开出无名的花。
我很卑微,就不用皇冠玉石来点缀,是一块丑石也要活出自己的风骨。
我就是我,不用在别人的眼里幸福,一棵大树决不会因为风向改变自己的造型。无论何时,玉树永远临风。
我就是我,不在别人的目光里徘徊,玉石可能被厚土深埋,
绝不会减弱它在太阳下的熠熠生辉。无论哪里,玉石永不褪色。
是的,像海子一样,将一半的光辉举过头顶,用来升华灵魂。
将一半的暗淡安放心底,用来厚重自己的生命。